【陳鵡專欄】誰人最不幸?
【漂流教室】最近與幾位老朋友相聚,本以為是輕鬆的敘舊時光,沒想到話題卻不約而同地轉向了各自的煩惱與心事。每個人都在傾訴,語氣中帶著疲憊與無奈,彷彿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幸的人。
曉峰去年就已提交永居申請,至今一年多仍未有下文。他眼神裡滿是焦慮與擔憂,輕聲說:「孩子明年就要上大學了,如果身份還沒批下來,就得付國際學生的學費,那是我們根本負擔不起的數字……」他的語氣裡藏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,像是被現實一點一滴地磨去希望。
明浩當初來加拿大時滿懷信心,一落地就買了房,想著儘快安頓家人。他相信半年內就能拿到身份,於是咬牙付了20%的海外買家稅。如今,每月供款與管理費高達七千元,壓得他喘不過氣。身份遲遲未批,太太要照顧孩子,全家只能靠他送外賣和原本的積蓄維持生活。他說話時眼神飄忽,像是靈魂早已被焦慮抽空:「我每天都睡不著,頭髮一把一把地掉……我真的快撐不住了。」
語煙原是IT領域的專才,來到加拿大後卻找不到對口工作,只能在華人超市打工,領著最低工資,做著最辛苦的體力活。她的手腕、腰、腿都出現了嚴重的勞損,靠止痛藥才能勉強撐過每一天。她低著頭,聲音像是從深井裡傳來:「身體的痛還能忍,但心裡那種對未來的恐懼……真的快把我壓垮了。我現在得靠抗抑鬱藥物才能維持情緒。」
聽著他們的故事,我心裡一陣酸楚。其實,自己又何嘗不是麻煩纏身?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最倒霉的那一個。尤其是那些曾經在原居地過著穩定生活的人,如今卻要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、難民爭奪最辛苦的底薪工作,前路茫茫,看不到曙光。
但或許,我們可以試著跳出自己的小圈子,站在更高的角度看看這個世界。我給他們看了一段剛看到的影片:在以巴邊境,一位父親抱著小男孩衝進屋內,身旁跟著另一個稍大的孩子。外頭槍聲震耳欲聾,像是死神在敲門。三人匆匆躲進院子裡的小屋,幾名持槍男子隨即闖入,其中一人丟進一枚炸彈。父親為了保護孩子,當場被炸死。
兩個孩子身上血淋淋的,被趕到客廳。他們的臉上沾滿塵土與血跡,眼神驚恐、茫然,像是突然被拋進一個無法理解的世界。他們哭喊著:「爸爸!爸爸!我要媽媽!」聲音顫抖,像是撕裂靈魂的呼喚。他們的身體在顫抖,不只是因為疼痛,更是因為失去了唯一的依靠。
其中弟弟問滿臉鮮血的哥哥:「你還能看見嗎?」哥哥低聲說:「我只有一隻眼睛能看了……」他的語氣裡沒有哭泣,只有一種過早成熟的冷靜,那是恐懼過度後的麻木。他緊緊抓著哥哥的手,耳朵被炸傷,聽不清外界的聲音,只能靠哥哥的眼神尋找方向。他們彼此依靠,在混亂中尋找一絲安全感。
那一幕,像針一樣刺進我們的心。我們忍不住落淚,不只是為了他們的傷,更是為了他們那份被戰火剝奪的童年與純真。
烏克蘭的人民也在經歷著同樣的苦難。每天都有炮彈炸毀房屋,造成無數死傷。我曾看過一段訪問,一位母親帶著女兒住在地鐵站裡。她說:「我們正在家裡看電視,突然一陣槍聲,丈夫和兩個兒子倒在血泊中。」她的眼神裡沒有怨恨,只有深深的哀傷與無奈,像是被命運掏空了靈魂。
說到底,我們其實還算是幸運的。
我們沒有生活在戰火中,不必在深夜裡抱著孩子逃命,不必在廢墟中尋找親人的遺體。我們的家,雖然簡陋,卻還能遮風避雨;我們的生活,雖然艱難,卻還有喘息的空間;我們的心,雖然疲憊,卻還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。
我們的痛苦是真實的,但它不是孤獨的。這個世界上,有太多人正在承受著我們難以想像的苦難。他們的哭喊沒有回音,他們的哀傷無人傾聽。他們的生命,在戰火中如塵埃般飄散,而我們,至少還能坐在這裡,彼此傾訴,彼此陪伴。
或許,這就是我們繼續堅持的理由——不是因為我們沒有痛,而是因為我們還有愛;不是因為我們沒有困難,而是因為我們還有希望。
願我們在黑暗中,仍能為彼此點亮一盞燈。
願我們在風雨中,仍能緊握彼此的手。
願我們在最艱難的時刻,仍能記得:每個人都在用力活著,只是方式不同,傷痕不同。但只要心中還有火,生活就還有光。
文:陳鵡
作者:陳鵡,中文講師一枚,教過香港幾所大學,漂洋過海來到溫哥華,繼續用中文傳道、授業、解惑(偶爾也解悶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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