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日本稚子靈位】難道我一生都受困於孤清又不敢言說的哀傷？
文/譚瑞玲
大家有沒有到過日本東京的增上寺(Zojoji Temple)呢？本來是供奉德川將軍家族的寺廟，卻有一隅擺放著一個個稚子的人形，何解？
據說，在日本一些窮鄉僻壤也有相類的擺設，除了是婦女為小產或生育時夭折的嬰孩所設置的靈位，還有是紀念那些因墮胎而消失世上的骨肉。日本可耕地極少，田地所出極難支持人口的發展，懷胎的婦女會因應家庭的經濟情況需要，而進行人工流產。直至後來明治天皇在十九世紀取代德川將軍家族的政權，才因為要顯示與白人文明看齊，才剔除了如墮胎這種當時西方認為不人道的民風。
可是，即使人工流產在明治維新前是廣被接納的求存方法，墮了胎的婦女亦是順應家庭經濟狀況毋須愧咎，為何仍會懷念刻意要打掉的胎兒呢？
在家庭輔導家Teri Reisser及家庭科、精神科丈夫醫師Paul Reisser合著的Finding Healing and Wholeness After Abortion 一書中，發現在美國竟有相類情況，縱使今天支持墮胎的團體，常表示人工流產的只是「子宮的東西」、「受孕的組織」或「懷孕的結果」。
Teri Reisser察覺𣎴少過去曾經墮胎的女性向他們的診所求助，即使手術發生在很久之前，她們的內心仍飽受困擾，不能釋懷。這與一般人認為，打胎已解決了當下之急，隨著時間流逝，心情便會逐漸平伏的看法，背道而馳。
Teri稱這些心靈憂傷的婦女為「孤獨哀傷的群體」，她們打胎後的困擾，在早期反而因懷孕的慌亂得到解決，以及隨之要儘早回歸正軌生活而壓下了。可是，墮胎所留下的傷痛，不會因「當下」的煩惱解決了便消失，而是持續依附在心内的，常伺機再度冒出頭來。尤其是當她們後來發現自己不育，或經歷小產時，不少會不期然悔咎當初不珍惜骨肉，以致要承受不可再懷新生命或流產的惡果。
就算曾墮胎的女性再次成功懷孕，可是在做產前檢查的時候，從超聲波看到胚胎一直慢慢成長的各個過程，往往不期然的便想到從前以為只是一團組織，原來是活脱脱一條不斷成長的生命，因當初的一念便握殺了，一直深藏不讓自己觸碰的內心深處的難過之情，常會不可控的湧上心頭。又或者，有些婦女並未再計劃生育，看到了關於胚胎生長的紀錄片，也會勾起了愧咎之心。
也許你會說，今時今日在大部分西方社會， 已沒有了早期道德或宗教的覊絆。可是，即使女權運動支持者雄辯滔滔的爭論女性墮胎的權利，卻鮮有曾選擇人工流產的婦女站出來，𣈱談自己的勇氣和感受。墮胎作為一個公共議題，支持者可以奮勇地激辯，但墮胎作為一位女性的個人經歷，卻相對極少見詳盡輕鬆喜樂地分享。為什麼呢？
因為，女人與生俱來的母性，是超越文化及時空的。當一個女人懷胎後，自然而生出與體內孩子的身心情牽。若這心連心的繫鏈被切斷，即若是媽媽自己的決定，心靈深處也猶如被奪走了一塊重要的部分，留下一個無底洞難以填補。這種天生的母親悟性，不僅活在遠古的日本女性心中，也活在刻下先進國家的婦女心中。雖然美國自1970年代已將墮胎合法化，女性自主權及非宗教的論調已成為主流，但是，母體連子之心，仍跨過時空、種族、文化，根深蒂固地潛藏在將為人母的心底處。
從Teri的輔導經驗中，不論是未婚或已婚，只經歷一次或數次的人工流產的婦女，大多數都深覺身心所失的哀傷。在墮胎已廣為大眾接受的古代日本，當然很少人會安慰或體恤要拿掉復中塊肉的婦女。但是，即使在墮胎文化已深入民心的現今美國，大部分的墮胎診所在術前術後，皆極少關注求診病人母性使然的不捨及失去的憂傷。即若有婦女尋求支持墮胎的輔導員開解，持這種立場的專業人士，多會解釋情緒的波動，只是身體荷爾蒙的反應，或者另有令她愁煩的主因，與打胎無關。
可是，正由於人工流產後的女性沒有機會或空間面對哀傷，要求或支持她墮胎的男友、丈夫、父母或友人，通常亦不想舊時重提，以致當事人只能逃避傷心的情緒，或刻意忘記，或故意壓抑，若有朝一日浮湧上來的話，便只有孤清的默然哀慟。
不幸地，不少反對墮胎的宗教團體，也犯了支持墮胎者的疏忽，把焦點放在墮胎這個議題的論乎辯說，但是對曾接受墮胎的當事人，鮮會花心思憐恤和眷顧。以致心坎滴著血的婦女，在教會更不敢分享自己的過去，甚或遠離教會人士。
正如一位在十六歲便懷上了男朋友孩子，最後選擇了墮胎的 Tori Shaw， 在 I Had a Secret for Seventeen Years: A Story of Redemption and Healing after Abortion 所言，縱然她後來信主，她也不敢向任何人分享，並因信仰令她更自咎，無法從罪責感釋放。直至她遇到一位過來人，向她坦承墮胎帶來多年沈鬱無言的痛苦，才讓她恍然大悟，自己並不是唯一孤清地獨自哀慟的人。
曾經墮胎的女性如何走出多年隱藏的傷痛呢？根據Teri Reisser及丈夫Paul Reisser的建議，有五個主要的步驟：
（一）面對往事
首先，她們必須從積壓已久的痛苦情緒釋放出來，因為這些情緒有如未被醫治的感染，常會因某些事情（如墮胎週年）或場景（如好像墮胎吸管的吸麈機聲音）再次勾起心靈創傷，甚至會不斷循環對身心造成傷害。
Tori在自己再度懷孕卻又小產時，她的心境便陷入了低谷。後來她參加了為墮胎婦女而設的查經班，引導她重新面對墮胎的過往，雖然過程不容易，要重温不想回顧的殘酷抉擇，但最後也因這樣的正視和分享，可以不再受這埋在心底的禁忌所折磨，能夠有勇氣檢視這經歷對她的影響。
（二）內疚與寛恕
當然，有宗教信仰的信徒，會基於教義有強烈的罪惡感，不過，不是基督徒的婦女，基於天生的母性，以及藉先進的科技如超聲波的影像，愧疚感也會越來越強烈。
基督徒婦女常會害怕自己的一念之差得不到神的饒恕，教會的牧者和基督徒輔導員可引導她們，再次肯定主耶穌為世人釘上十字架的恕罪大能。 Tori 回想自己當初連禱告也不敢提這往事，直至她清楚主耶穌在她身上的饒恕大能後，才如釋重負。
沒有信仰的女性，也可從輔導師的勸勉引導下，一方面從羞愧的陰霾中走出來，另一方面則也明白到須承受過去行為的後果，人生雖不完美，卻有力量承擔再上人生路。
（三）釋放憤怒
婦女在得知懷孕到要決定打胎的倉促時間內，通常都會牽及孩子的父親、她的父母或勸誡的朋友，當她悔不當初時，會覺得過去身邊的人冷酷無情，如何不支援或強迫她就範，內心充滿憤怒。若她不再以受害者自居，體會到各人自有難處，也會做錯決定，自己某程度也有責任時，埋怨別人的怒氣可望徐徐消減，慢慢打開通往寛恕他人的道路。
Tori對於昔日的男友，即今日的丈夫，當初沒有陪伴她往墮胎診所的怨憤埋藏了多年，直至她坦然和他分享長久的委屈，才得以釋懷，丈夫也明白到自己的疏忽，傷害了她而不自知。
（四）接受所失
大多數人工流產的女士沒有見過胎兒的遺體或殘肢，這會令她們難以具體的表達對永久失去的孩子的哀傷。Tori為這個未成形的嬰兒取了一個名字，因為她不知道其性別，故此選了一個中性的名字Taylor。
此外，正如葬禮可以令喪家正式接受家人已經逝去，同樣地，曾墮胎的婦女也可以為這胎兒舉行簡單的追思儀式，Tori在紀念被打胎兒的花園 (A Memorial Garden for the Unborn)擺上刻有孩子名字的磗塊，後來更在2019年創立了為紀念墮胎兒的追思服務（Memorial Service for Victims of Abortion)。曾打胎的女士也可以用日記寫出個人對這胎兒的感受，或寫一封信，這樣可以把哀痛化作語言表達出來。
（五）繼續前行
即使打過胎的婦女一步步跟隨這些步驟，但各人的康復時間都會不同，而且也不代表她會完全忘掉墮胎的經歷。關鍵是，她們要知道雖然墮胎是她們生命中重要的一課，但這一課已經完結，若日後悲慟之情再次湧上來，即若難免灑淚，她早已知道舊事已過，她的人生可以繼續。
Tori回顧她墮胎的經歷時漸漸明白到，她看作羞恥的過去，但透過神的啟迪得到體悟後，她鼓起勇氣的分享及同理心的服務，卻成為仍陷在幽暗中愁煩不能自拔的婦女的安慰，能一同相伴向前行。
近年來，越來越多輔導員發現那些尋求墮胎的婦女，雖則短期似乎解決了懷孕帶來的煩惱，可是，日積月累下，卻成為長期的憂傷，因而興起了Post-Abortion Syndrome 這個診斷名詞。
造物者真奇妙，不論在未接觸西方宗教信仰時期的日本，還是力挺墮胎權利而否認腹中胎兒是生命的今天西方社會，經歷過人工流產的婦女，心中仍具造物者𧶽下的心繫胎兒的母性，遠非潮流文化所能取代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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