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界的鮮花 無盡的思念

曼珠沙華似火龍起舞，盛開的花瓣盡情地伸揚卷曲，奔放而優雅。

蔚文 撰稿/攝影

 

《藝術生活博物館》，其中第八號館就設在廣州員村紅磚廠。由舊廠房活化的博物館，修舊如新的中國古舊傢俱中，吸引眼球的居然是配角，是點綴在名貴展品中的插花。生在廣州，長在花城，對花的熱愛入骨入髓。是日插花，主角是龍爪花，紅如火、白如雪；這花是石蒜的一種，夏末秋初正是花開時節。
原產長江流域，記載最早見於唐代。「春天種球根，夏天抽綠葉，秋天聚花球，冬天退花葶。」鱗莖似過年養的水仙，隨意入泥土均可生根發芽；但種在室內只會長葉，唯擺出院庭見了天，花朵才開得燦爛。近半米高的花葶頂端，足半打的花朵聚成傘球；倒披針的花瓣邊緣皺著波浪，花被管雖極短，但雄蕊和花柱卻盡情地突出，花瓣自由地展揚再捲曲，令周長足有六釐米以上。於是，也就有了眾多緊貼地氣的土名：蟑螂花、灶雞花、剃刀花、蚯蚓花……獨盆玉立還不怎樣，成片的集合才叫壯觀。黃埔軍校舊址旁的中山公園，龍爪花開得奔放而優雅，似白鷺展翅、似火龍起舞……
龍爪花，佛經描繪的天界之花；白色龍爪花，是白圓華、曼陀羅華、mandarava；紅色龍爪花，是赤團華、曼珠沙華、manjusaka。《法華經．卷一》：「爾時世尊，四眾圍繞，供養恭敬尊重讚歎；為諸菩薩說大乘經，名無量義教菩薩法佛所護念；佛說此經已。結跏趺坐，入於無量義處三昧，身心不動，是時亂墜天花，有四花，分別為：天雨曼陀羅華、摩訶曼陀羅華、曼珠沙華、摩訶曼珠沙華。而散佛上及諸大眾。」鮮花雖好也要綠葉扶持，但龍爪花乃「有花不見葉，葉生不見花」，正是這花葉生生相錯的特性，引出不少傳奇故事，也造就了眾多詩詞歌賦。
開滿原野的龍爪花屬於中國的農曆七月。農曆的七月，既有牛郎織女鵲橋會的七夕，更有七月十四祭亡靈的中元節。冥門打開了，引魂花開滿長長黃泉路，「開花一千年，落葉一千年，花葉永不相見。情不為因果，緣註定生死，相識相知卻不能戀。」當年上奈何橋飲孟婆湯，忘川河畔佛家語：荼蘼是花季最後盛開的花，開到荼蘼花事了，只剩開在遺忘前生彼岸的花。紅色的曼珠沙華，是分離慘痛、死亡悲傷、難舍情緣、地獄召喚。在冥門關上之前，農曆七月的「火照之路」熙熙攘攘；只要曾在三生石上刻下最愛的人，只要曾在望鄉台遙望最親的人，即使已飲忘情水，每年的農曆七月也都會收到來自彼岸的真誠祝福和無盡思念。白色的曼陀羅華，是無盡思念、永恆愛情、真誠祝福、天堂來信。
龍爪花，日本花語是「悲傷的回憶」。春分前後三天叫春彼岸，秋分前後三天叫秋彼岸；秋彼岸期間是日本人上墳的日子，開滿墳頭的引魂花又叫彼岸花，也是日本人祭祀用的鮮花。「看見的熄滅了，消失的記住了；我站在海角天涯，聽見土壤萌芽，等待曇花再開，把芬芳留給年華；彼岸沒有燈塔，我依然張望；天黑刷白了頭髮，我緊握火把；他來了，我對自己說，我不害怕，我很愛他。」《彼岸花》，林夕的詞，王菲的曲，迷離的思念妖嬈攝魂。
龍爪花開在農曆七月的原野，故又名舍子花、鬼新娘、天蓋花、兩生花、死人花、幽靈花、地獄花、老鴉蒜、老死不相往來……但稱其為「平地一聲雷」，想來應當另有故事吧？因龍爪花的中國花語充滿正能量，「優美、純潔、真誠、思念」。有龍爪花引魂，「今生已經如此燦爛，來世只會更加鮮艷麗。」於是也就明白，《藝術生活博物館》為何要在這農曆七月，用龍爪花為賦予新生命的古舊傢俱插花作伴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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