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好的「咏人」詩

「咏物」是詩中一大類，我家有一冊《咏物詩選》，但我不曾見過《咏人詩選》，大概是作品不多的緣故。

好的咏人詩，要符合此人史實，評價恰當，當然最好是有獨到見解。

杜甫《夢李白》：「冠蓋滿京華，斯人獨憔悴。」「千秋萬歲名， 寂寞身後事。」寫時誤以為李白已不在，感情沉鬱憂傷，但對李白曾經的榮耀並無提及，不夠全面。但他寫諸葛亮的《蜀相》：「三顧頻煩天下計，兩朝開濟老臣心。」對他的功業就概括得極好。而「出師未捷身先死，長使英雄淚滿襟。」道盡壯志未酬者的悲哀。

我喜歡李清照的《夏日絕句》寫項羽：
生當作人傑，死亦為鬼雄。
至今思項羽，不肯過江東。
肯定一個失敗者是英雄豪傑，並拿他比對南宋朝廷的茍且偷安。寥寥20字，擲地有聲。

我最欣賞的咏人詩首推王安石的《明妃曲》，咏的是王昭君。

寫她的美麗，即使不打扮，「尚得君王不自持」。而其迷人意態， 跟本畫工無法表現， 因此當時是枉殺了畫師毛延壽。寫昭君的思念故國是「可憐著盡漢宮衣」，是「寄聲欲問塞南事，只有年年鴻雁飛。」家人勸慰她近在咫尺又如何，陳皇后阿嬌也曾被幽禁長門宮。王安石還一反成見，說「漢恩自淺胡恩深，人生樂在
相知心」，意思是異族又如何，真正對你好就享受知心之樂吧。這在當時及以後長久的年代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看法。但無論如何這是個悲劇，全詩以「可憐青塚已蕪沒，尚有哀弦留至今。」令人沉思。

（4月5日見報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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