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评论】特朗普总统到底有没有征收关税的权力？

【吉米言法】2025年8月29日，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（U.S. Court of Appeals for the Federal Circuit.）的11名大法官通过7票支持的多数裁定，特朗普因贸易逆差和毒品贩运等问题宣布「国家紧急状态」而征收全面关税，超越了其根据1977年《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》（IEEPA）所赋予的权力。

法院认为，IEEPA并未赋予总统无限的关税征收权力。然而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并未立即撤销这些关税，而是允许其继续有效至10月中旬，以便政府有时间就该裁决向美国最高法院（SCOTUS）上诉。

白宫政府选择上诉几乎没有悬念，但是总统到底有没有征税的权力呢？

美国的关税征收权力是一个复杂的问题，其权力由国会和总统共同拥有。

虽然美国宪法赋予国会「监管对外贸易」和「征收税款、关税、进口税和消费税」的主要权力，但国会也曾通过法律，将某些征收关税的权力授予总统，如1962年的《贸易扩展法》（Trade Expansion Act）第232条，1974年的《贸易法》（Trade Act）第301条，第201条，以及1977年《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》（IEEPA）。

税务无小事，引发波士顿倾茶事件和美国独立战争的茶叶税就是由英国议会于1773年征收的《茶叶法案》（Tea Act 1773)。

《茶叶法案》实际的背景较为复杂，首先茶叶税并非新税，而是自1767年的《汤森法案》以来就已存在，该法案授予东印度公司在美洲殖民地茶叶销售的垄断权，使其能够在即使含税的条件下低价出售茶叶，旨在帮助陷入困境的英国东印度公司。

这样的法律实质上侵犯了当时北美定居者商贩的利益，他们不仅对税收本身感到愤怒，也提出了「无代表权就不能征税」 （No Taxation without Representation）的著名口号以示反抗。他们认为《茶叶法案》是议会诱骗他们接受其未经同意就向他们征税的一种手段。最终导致美国独立战争的抗议活动。

在很多美国人的历史观中，征税这种事情，正是典型的暴君所为，所以英王乔治三世就是暴君。但是要知道，英国早在《茶叶法案》前的85年，即1688年，就完成了光荣革命，奠定了延续至今的君主立宪宪政体系。明明是殖民地于母国国会的矛盾，为何要混淆到英王，一位虚君的头上？

这种混淆并非无辜的张冠李戴，而是有意图的宣传，透过传播这种我们现在称为「虚假信息」的手段，定居者辩称他们并非在反抗自己的母国或同胞（英国人民），而是在反抗一个侵犯了他们基本权利的暴君。这使得他们的诉求在道德和法律上都更加站得住脚，并对自身的叛乱进行美化。

这种策略转变在《独立宣言》（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）中体现得最为明显。这份文件并非对议会的控诉，而是一份仅针对现任「大不列颠国王」罄竹难书的申诉清单（务必请读者自行查阅验证）。

《独立宣言》表示，「当今大不列颠国王的历史，就是一部不断伤害和篡夺的历史，其直接目的就是在这些州建立绝对的暴政。为了证明这一点，让我们将事实公诸于世。…在这些压迫的每个阶段，我们都曾以最谦卑的言辞请求救济：我们屡次的请愿，得到的答复却只是屡屡的伤害。一位君主，其品格如此鲜明，其行为足以定义其为暴君，不配成为自由人民的统治者。」

如今特朗普总统通过不断「未经我们的同意就向我们征税，…​​废除了我们最宝贵的法律，并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的政府形式」倒是越来越像美国《独立宣言》所声讨的暴君。

对于全世界那些反对征收关税的人来说，用特朗普为「暴君」及其「暴政」来描述关税，反而可以有力地阐明总统超越了立法授权的界限，非法制定重大经济政策，重创美国立国之本的自由民主基础。

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是美国十三个上诉法院之一，但与其他十二个以编号（第一巡回法院、第二巡回法院等）或地理名称（哥伦比亚特区巡回法院）命名的法院不同，联邦巡回法院没有编号，其管辖权基于案件的缘由，而非地理位置。

显然现在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的裁决就是表明特朗普总统超越了1977年IEEPA法案的授权。而美国最高法院完全一股脑挺特朗普的可能性不大，因为过份强化总统的权力，也会给未来民主党总统的强势执政带来便利。

美国最高法院很有可能会明确国会立法授权优先至上的原则，但是推翻美国联邦巡回上诉法院的裁定，认为特朗普并无越权征税，从而把关税的未解之谜留给未来的白宫和国会去解决。

撰文：吉米言 (卑诗公益法律服务社团 Access Pro Bono Society of BC 法律义诊服务总管及资讯官)

图：路透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