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港青在加國171】下午茶

【專欄】某年在香港做實習時，父親來接我下班，並帶我去吃英式下午茶。而我最深印象的是父親西裝畢挺，像去約會似的，尷尷尬尬地說：「去茶記食個常餐無咁嬲！」很好笑。但文華東方酒店的下午茶名不虛傳 —— 它的玫瑰草莓醬使我懷念至今。

其實我並不特別喜歡英式下午茶的食物，只是以前覺得，在裝潢華麗的環境下，吃著精緻的點心，是種感官享受，特別是對於我這種甜食愛好者。但英式下午茶並不便宜，動則每位幾百塊港幣，還是不能多吃，若然只是為了打卡就更不值。

上個禮拜某天，不知怎的我很想吃英式下午茶，便在Google找到了一家離家不遠的下午茶店。它位於一家非常低調的商場裡，而且是角落位。一進門，我便被精緻的餐具和杯碟吸引住了；它們的花紋和款式，都是很傳統的英式茶具，鮮豔的顏色滿足了我的視覺。而且，我祖母生前很喜歡收藏各地的碗碟餐具，特別是英國的，所以一走進店裡，親切感油然而生。老實說，這小店的氣派一定不如半島酒店，但小店不像酒店，諸多限制，使人更能輕鬆進食。再者，價錢亦比較便宜。

當然，一分錢一分貨，他們的點心味道一般，果醬只是超市賣現成貨，鬆餅也說不上難以忘懷。但是對面坐著心愛的人，當然使下午茶的體驗生色不少。我們一邊吃，一邊討論著可以如何在家也做到英式下午茶，方便又省錢。男朋友與父親的口吻一致，都說寧願到茶餐廳吃下午茶，但他很喜歡店裡的裝飾，也使他懷念在英國念書的日子。

每次吃下午茶，我都不太記得吃過的東西，卻往往記得清楚不同人說過的話，做過的事。你會記得你上個禮拜六晚餐吃過什麼嗎？想必很少人會記得。但我們會記得我們跟誰吃過飯，還有對方給你的感覺。我倒是記得跟父親故意穿上西裝、異常有禮地向侍應下單；我倒是記得男朋友說「在鬆餅上先塗奶油還是果醬」是英國老百姓間的世紀之爭；我倒是記得姑媽一邊吃著糕點，一邊跟我分享她年輕時在美國工作；我倒是記得母親說英式下午茶不飽肚，一點都不划算。

不只是下午茶，其實食物除了維持人類生存，還充當了人與人間的媒介，是拉近人際關係的助力，讓大家聚在一起。我記得父母為了和我多花時間，藉故跟我吃我喜歡的譚仔三哥米線；夏天來多倫多探望我時，母親還故意做了土匪雞翼。亞洲人文化比較內斂，不像外國人開心見誠，所以父母表達愛的方式總是比較低調。我聽其他亞洲人朋友說，他們的長輩也是很喜歡做好吃的給後輩吃，盼的是後輩健康快樂。其實很簡單的，用不著故意學外國人動不動就說我愛你，只要我們看透了這些愛的符號，便會發現亞洲人長輩也是很有愛的。

文：純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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